无论身在何方,故乡和亲人总是永远的牵挂。然而当时还没有邮政,没有银行,交通不便。于是,在南洋和闽粤之间,一种被称为“侨批”的民间通信和金融方式应运而生。
早期,侨批只能委托回国的乡亲顺带。后来逐渐出现传带侨批的特殊职业——水客。他们把信件和银钱带回国内,又从故乡把亲人的回批带往南洋。
1869年的一个早晨,漳州月港码头上薄雾迷离。
一群下南洋的福建人涌向码头。当中,有一个年仅17岁的漳州籍青年,身怀着大哥资助的银两,跟着“客头”越洋前往吕宋(今菲律宾马尼拉)。这个年轻人就是郭有品,龙溪县流传社(今龙海市角美镇流传村)人。年幼丧父,由母亲抚养成人。那一天,他跟着这群人,带着对亲人们的深深眷念,怀揣着梦想,走向远方的异国他乡, 成为一名穿梭于南洋的祖国之间的职业水客。
因忠厚诚信,郭有品的侨批生意越做越大,其间,他领悟到经营“侨批”收入丰厚,便于1880年在家乡流传村创办了漳州首家侨批信局——天一信局,主要经营吕宋与闽南之间的华侨银信汇寄业务。侨批的邮路经过几十年的发展,也在这个时候从水客时代进入批局时代。
“天一”寓意天下一家,秉持“诚信为首,便民为上”的理念。郭有品极重信誉。
在一次护送侨汇途中,船遇台风突袭,沉没大海,全部银信顷刻付之东流,所幸郭有品获救。遇风浪沉船是自然灾害,按理可以选择不赔偿。但郭有品深知,这每一封写在布上的“侨批”都饱含着海外侨胞的血泪和汗水、是侨眷一年的生计!他毅然选择了赔偿。返乡后,他便变卖田亩家产兑成大银,凭衣袋中仅存的收汇名单款项一一赔付,此事在南洋华侨中传为佳话。从此,郭有品的名望誉满南洋,华侨深为信任,都乐于通过天一信局汇寄。天一信局迅速发展,总局设在漳州流传村。最鼎盛时,外设厦门,安海,上海,香港,马尼拉,宿务,怡朗,三宝彦等32家分局。雇佣国内外员工556名,形成一张覆盖中国东南沿海和东南亚各国的邮路网络。一年侨汇总额最高达到一亿五千万银元,成为民间侨批业的一杆旗帜。
一封封侨批,就这样带着思念和祝福,血汗和收获,从南洋华人手中托付到各国的天一分局,踏上回乡的邮路,经过当地口岸邮政局,在新加坡集散中转,飘过大海,历尽风浪,抵达中国沿海各口岸,再从国内天一总局和分局派送解付,连银带信交到眷属手中。
1928年1月18日,正如日中天的天一信局突然宣告倒闭,当时正好是农历十二月二十六日,家家户户正翘首等待着侨批带来的银钱好过年。天一信局的倒闭,震动了整个闽南地区。后来,厦门《思明报》刊发了一篇名为《天一债案已告一段落》的报道,认为天一信局的倒闭,是因为经营者投机倒把,导致银根紧缺所致。而郭家的后人则认为更多是因为军阀勒借。虽然结局难料,但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,天一信局是侨批史上规模最大,分布最广,经营时间最长的早期批局。可以说,诚信是“天一”发展和壮大之本。天一信局以“信用”为侨民、侨眷传信,堪称中国近代民间信用的典范。
时间已过去了100多年,隐藏在龙海市角美镇流传村的天一信局旧址,如今已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每年来到这座雕花刻栋、古色古香的晚清旧洋楼前寻访“天一”旧日辉煌踪迹和诚信大爱精神的人依然络绎不绝。